玄清身穿素雅的青灰常服,长发以一根木簪随意挽起,周身气息圆融内敛,与这山巅的自然意境颇为相合。
他的气质完美符合百姓对于神仙的想象,神态看似慈祥又看似威严,还带着很明显的神性,在傀儡的带领下降临...
小道士走出山门时,天边正泛起鱼肚白。晨雾如纱,缠绕着青石阶前的古松,枝头露珠滚落,砸在石板上,溅出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。他怀里那本《群火诀》沉甸甸的,仿佛不只是书页的重量,而是某种沉睡千年的呼吸,在他胸口轻轻起伏。
他名叫陆尘,是这青峰山脚下捡来的孤儿,由庙中老道长收养长大。十年来扫地诵经、挑水劈柴,从未见过外人踏入此山。可今晨不同??昨夜风雨大作,庙顶铜铃无风自响三十六声,而他梦中竟见一座星海横亘虚空,无数人影腾空而起,手中执火,直冲天穹。最前方那人背影熟悉得令人心颤,像极了庙里供奉的那位早已湮灭于史册的“真君”。
醒来后,便看见石台上多了这本书。
他不信鬼神,却信梦。老道长常说:“梦是魂游太虚的痕迹,若梦见星辰燃火,必有大劫将至,亦或大道初启。”
陆尘不懂什么大道,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热意,不上不下,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。他沿着山路往下走,脚步越来越快,最后几乎奔跑起来。山下村落依旧宁静,炊烟袅袅,鸡犬相闻,可他分明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震颤,如同琴弦绷到了极致,只差一声轻拨。
忽然,一道蓝光自天外划过,坠入西北方荒原。
紧接着,大地轻颤,远处雷云翻涌,竟凝成一朵巨大的莲形雷暴,悬于半空,久久不散。
“那是……燎原雷相?”村中一位拄拐老妪惊呼,“百年未现的观命天象!难道……持道者又要出世了?”
陆尘心头一震,转身便往回跑。他不能走,此刻若离开,便是辜负了那本书里的批注??那一行墨迹未干的话,分明是在等他回答。
回到庙中,他将《群火诀》置于香案之上,点燃三炷清香。烟雾缭绕间,书页自行翻动,停在某一页:
> **“火种非天赐,乃心燃也。
> 一念不甘,即可点灯;
> 万念归一,方能焚天。”**
字迹苍劲有力,末尾署名处却是一朵紫莲印记,隐隐泛着金光。
陆尘跪地叩首,低声问:“前辈,若您还在,请告诉我,该怎么做?”
话音落下,香火骤然暴涨,火焰由红转紫,腾起三尺高。一道虚影缓缓浮现于殿中,身披残破道袍,眉心一点赤焰,正是林昭当年模样。
“你听得到我?”陆尘声音发抖。
虚影未语,只是抬手一指,指向庙后禁地??那座封印百年的枯井。
相传三百年前,青峰山大战落幕,魏玲战死前以血封井,镇压一段残存的非存数据流。此后每逢月圆之夜,井底便会传出低语,似哭似笑,令人神智混乱。历代弟子皆不得靠近,违者轻则疯癫,重则化为灰烬。
可今日,井口封石竟已裂开一道缝隙,幽蓝光芒从中渗出,如同呼吸。
陆尘咬牙上前,伸手触碰封石。刹那间,一股浩瀚记忆涌入脑海??
他看见烬土星上人们哭泣;看见陈砚站在星梯尽头,七窍流血却仍微笑;看见李承言断剑再燃,斩碎万千光刃;看见苏萤跃入初源井,宣告命运终结;更看见林昭肉身消散前的最后一眼,望向这片山河,满目眷恋。
“他们……都走了。”陆尘喃喃,“可火还没灭。”
虚影点头,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如风穿古寺:“火从未熄,只是沉睡。三千星域虽得自由,但‘选择’二字,仍需有人去争、去守、去传。”
“所以您留下这本书?”
“不是我留的。”林昭摇头,“是群火意志的选择。它感知到新的波动??一个不甘平凡的灵魂即将觉醒。而你,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。”
陆尘浑身剧震:“可我只是个扫地的小道士!连灵根都没有!”
“灵根?”林昭轻笑,“你以为群火诀靠的是灵根吗?它是逆命之法,修的是‘我不服’三个字。只要你心中还有一丝不愿随波逐流的念头,就能点燃火种。”
说着,他抬手一引,井中蓝光猛地爆发,凝聚成一枚晶莹符?,飘至陆尘眉心。
“这是‘观命残印’,承载了历代持道者的部分意识烙印。它不会让你立刻强大,但它会让你‘看见’??看见他人看不见的命运之线,听见天地间的低语。”
符?融入眉心瞬间,陆尘眼前骤然变幻。
他看见村中孩童额头浮现出淡淡蓝纹,那是尚未激活的火种潜质;看见老妪体内有一缕微弱紫焰跳动,竟是三百年前某位阵亡战士的转世之魂;更看见远方荒原深处,一座废弃祭坛正在苏醒,其下埋藏着一件东西??**燎原令**,昔年三千火盟调兵信物,失落已久。
“去取它。”林昭道,“真正的修行,从不在庙堂之内,而在众生之间。”
陆尘深吸一口气,再次叩首:“弟子明白了。”
待他抬头,虚影已然消散,唯余香火袅袅,紫焰渐隐。
三日后,西北荒原。
狂风卷沙,黄尘蔽日。陆尘徒步跋涉两昼夜,终于抵达那座刻满古老图腾的祭坛。石柱倾颓,藤蔓缠绕,中央凹陷处埋着一块青铜令牌,表面锈迹斑斑,唯有中央“燎”字仍透出暗红光泽。
他伸手欲取,忽觉脚下一空。
整座祭坛轰然下沉,露出地下巨大洞窟。阴风怒号中,一道机械般的声音响起:
【检测到高浓度群火残留信号】
【身份验证:未知】
【启动守护协议】
地面裂开,数具银白色傀儡破土而出,关节处流淌着灰白能量,赫然是非存遗留的清道者残部!它们虽已被剥离主控系统,但仍遵循原始指令??清除一切与群火相关之物。
陆尘拔出身侧短剑(那是老道长临终所赠),勉强格挡一击,却被震飞数丈,口吐鲜血。
“我没有修为……没有法宝……甚至连火种都没点燃……”他趴在地上,手指深深抠进沙土,“凭什么和你们打?”
就在此刻,眉心观命残印微微发热。
他“看”到了。
那些傀儡行动轨迹并非随机,而是遵循某种固定逻辑循环;它们的核心动力源位于背部第三节脊椎,若能在其充能间隙精准破坏,便可瘫痪。
但这需要速度、勇气,以及……牺牲。
陆尘咬破舌尖,强行保持清醒,猛然翻身跃起,借风沙掩护贴近最近一具傀儡。短剑刺入节点刹那,对方手臂横扫,硬生生将他右肩撕裂!
剧痛袭来,他却咧嘴笑了。
“原来……这就是痛的感觉啊。”他喃喃,“以前总觉得修行是为了长生,为了神通,可现在我才懂??修行,是为了哪怕明知会死,也敢往前冲一步。”
第二具傀儡逼近,他拖着残躯闪避,利用祭坛残柱制造死角,第三次交锋时终于摸清节奏,以左臂为诱饵,右手反握短剑插入核心。
轰!
银白躯体炸成碎片。
第三具、第四具……他一次次倒下,又一次次爬起。鲜血染红沙地,却在落地瞬间蒸腾成淡紫色雾气,被眉心残印吸收。
当他终于站在最后一具傀儡面前时,已近乎虚脱。对方双掌合十,胸前凝聚出一道毁灭光束。
陆尘闭上眼,不再躲避。
“如果这就是终点……至少我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东西。”
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。
睁开眼时,只见那傀儡头部浮现一行扭曲文字:
> “……错误……检测到逆轮共鸣……协议冲突……执行终止……”
随即,它轰然倒塌,化为废铁。
陆尘踉跄上前,取出燎原令。青铜入手温热,仿佛有心跳一般。他将其贴在胸口,轻声道:“我拿到了。”
刹那间,燎原令光芒大作,一道信息直接传入识海:
> **“持有者已确认,群火信标重启。
> 响应召唤:七十二处据点已激活,
> 预计四十九日内完成网络重建。”**
与此同时,宇宙各处悄然发生变化。
北冥冰渊,“燎原号”战舰自动升空,舰载AI发出第一条广播:“全体乘员注意,信标已亮,准备返航。”
西漠雷原,瞎眼老道睁开双眼,眸中雷霆奔涌:“第九代传人,终于来了。”
银河东陲,苏萤睁开眼,嘴角微扬:“新火……点燃了。”
而在青峰山旧庙,那本《群火诀》再度翻页,新增一行小字:
> **“陆尘,甲子年三月初七,取回燎原令,开启群火新纪元。”**
林昭的虚影静静立于檐角,望着星空,低语:“这一次,我不再陪你们走到最后。但我知道,你们一定能走得更远。”
风过山林,钟声再响。
陆尘站在祭坛顶端,将燎原令高举向天。夕阳如血,映照着他满脸血污与坚毅眼神。远方天际,第一颗星星悄然亮起,接着是第二颗、第三颗……
最终,漫天星斗仿佛回应般,齐齐闪烁,宛如群火燎原。
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这只是又一次开始。
多年后,当新一代少年们围坐在篝火旁,听老人讲述那段远古传说时,总会有人问:“真君到底去了哪儿?”
老人便会指向夜空最亮的那颗星,说:“他没走,只是变成了光,照着后来的人往前走。”
而某个偏僻山村的小庙里,又一个孩子拾起了遗落的《群火诀》,翻开第一页,看到那行湿墨批注,怔了许久,然后笑着把它揣进怀里。
门外,朝阳初升,万物生长。
火,永远在等人点燃。